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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城南旧事》:这部电影里有最迷人的老北平

星舞| 2019-8-2 22:15 阅读 932 评论 0

文 / 观影君

(本文原创首发于今日头条)


上个世纪50年代,林海音写完了《城南旧事》

写的是上世纪20年代的北平,以及北平的人和事。

林海音

后来,过了30年,中国老一辈导演伊明,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偶然间读到了《城南旧事》这本小说,他很是很喜欢,于是动笔写了电影《城南旧事》的剧本。

伊明(右二)

剧本写毕,伊明将其交给了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陈荒煤过目。陈荒煤一看,觉得很不错,就推荐给了上海电影制片厂。

后来,这个剧本落到了第四代导演吴贻弓手上。

吴贻弓导演

吴贻弓看完剧本后一下就被吸引住了,又找来原著小说看,并且就着自己对小说的理解,在原剧本的基础上作了修改,几乎改成了另一个版本。不过为了表示对前辈的尊重和信任,编剧一栏写的仍是伊明导演的名字。

1983年,吴贻弓拍完了电影《城南旧事》,这部电影拍出了旧时北平的的风土人情,带领着观众重温了久违的“京味儿”,一经上映,好评一致。同年还拿下了第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、最佳女配角和最佳音乐奖3项大奖。

1984年,林海音看到了这部电影,她说自己非常喜欢。

《城南旧事》海报

在那之后,与北京相关的电影也越来越多,像《顽主》《甲方乙方》《独自等待》《有话好好说》《北京乐与路》《老炮儿》等。

豆瓣8.8

可这么多年过去了,还没有出现第二部像《城南旧事》这样的电影,能够将老北京还原得如此迷人。如今,只要提起老北京,或是北平,就一定绕不开《城南旧事》这部电影。

01、儿童视觉,以小见大

看完电影《城南旧事》,你一定忘不掉那个齐刘海,锅盖头,浓眉大眼、单纯可爱的小英子。

英子(沈洁 饰)

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,《城南旧事》都是以儿童的视角去看成人世界,那些上世纪20年代的北平市井图景和人情世故,都被英子看在眼里,以一种散文般的笔调再复现出来。

电影以英子的视角作为叙述主视角,并且采用的是较低角度的机位拍摄,只要合乎小英子的所见、所闻、所思、所想,哪怕看起来很幼稚,都可以出现在银幕上,但凡是英子听不到、看不见的,在电影中也都不存在。

所见只是表象,更深一层的表达,是英子以不同于成人的道德眼光去区分善恶,以及对于人生、人性更为开阔、通脱的见识。

审美效果随着视角转化而改变,童年视角与北平往事相伴。纯洁无瑕的童心可以掩盖很多生活的苦痛,过滤掉人间的丑恶与黑暗。孩子看不穿生活,也读不懂无奈,他们的眼里只有美好与希望。

“惠安馆”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,唯独英子不怕,还想方设法想要亲近她,跟她搭个话。这时宋妈会吓唬她说:“英子,走,回家,你不知道她是疯子啊?”

疯子?英子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疯子。

英子和人们口中的“疯子”秀贞见后就对她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秀贞回她,“我也喜欢你”。

和所有的孩子一样,英子也有问不完的问题,凡事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。她问自己的父亲:“贼为什么要偷东西?”

她问小偷说:“你分得清海跟天吗?我分不清海跟天,我也分不清好人和坏人。”

她问宋妈:“为什么孩子不由自己带?为什么到我家当老妈子?”

她不明白自己的小伙伴妞儿为什么说她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,于是,她去问妈妈:“妈妈,我是您亲生的吗?”当确定自己是母亲亲生的后,又问:“那么您是怎么生出我的呢?”结果惹得母亲和宋妈哈哈大笑。

孩子的问话似乎是稚气未泯的,但我们看到的,却是劳动人民无法自持的生存状态,有种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的效果。也正是通过这样的交流,在对比中批判了成人世界的功利标准。

课文朗读声大概是最能体现童年记忆的东西了,小英子朗读课文《我们看海去》的场景在电影中多次出现过,“我们看海去,我们看海去,蓝色的大海上,扬着白色的帆。金色的太阳,从海上升起来,照在船头”。

朗朗的童声饱含了多少对于过去、对于童年、对于往事的遐想与追忆,也容易引发人们强烈的共鸣,岁月的流逝感和世事的沧桑感赫然浮现,唤起人们各自亲切的童年往事。

此外,有些发生在英子身边,但是她难以理解的事,也会出现在电影中。这些事多半不是好事,可电影没有回避。

最典型的就是“重男轻女”的落后思想,在当时的老北平城里,遗弃女婴的现象屡现不绝。

秀贞和思康的女儿小桂子,一出生就被秀贞的家人瞒着她遗弃在了齐化门儿墙根下;保姆宋妈的女儿,也被自己的丈夫狠心地卖掉;长大后的小桂子,被逼迫着学唱戏,不唱就是一顿毒打。底层人民劳动人民的辛酸、悲惨和苦难一一呈现,可是对于尚小的英子,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。

成人世界的沉闷与无聊,正是有了英子的这一层过滤,才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,这一独特的视角对封建礼教、对旧社会进行了文化批评。

可以说,英子就是一步步浸染着北平民俗而成长的,这里的民俗无时无刻不在塑造着成长中的英子,而我们也跟随着英子独特的儿童感受,去一步步理解她眼中的“城南旧事”。

孩童看世界,这其间的反差正是创作者所需要的。从童稚走向成熟,从梦幻走向现实,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。

林海音曾说:“我看到了在那个新旧交替时代的人生悲剧。从十二岁丧父那天开始,我童稚的心灵就隐隐约约觉察到人生无常、现实生活的残酷,我必须要在寡母和年幼弟妹中间,面对现实人生、宿命的可怕力量。”

英子的爸爸曾对她说:“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,慢慢就会忘记的。”在电影的最后,父亲去世了。为这一出沉郁的悲剧留下一个荒凉落寞的结局。

在父亲的坟前献上一束花后,身边的人也渐渐地离开了。

秀贞、妞儿、小偷、宋妈,伴随着这些人的离开,英子的童年也宣告结束了。那些美好的,愉快的,难解的,无奈的,糟心的经历,通通存留在了记忆中,变成了“城南旧事”。

1948年,北平的上空,轰鸣的飞机在来回盘旋,似乎吹响了告别的号角。英子和母亲、弟弟离开北平,去往台湾。

那一刻,英子悲伤地感觉到,有些东西即将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流逝,而自己除了默默怀想以外,无法挽回更多。

02、北平风俗,时代印记

在故事之外,还可将《城南旧事》视作一封写给上世纪20年代北平的情书。其中有着许许多多的老北京元素:方正的四合院,叫卖声迭起的胡同,斑驳的城墙,玩闹的孩子,院门口的门墩儿,门漆掉落的大门,青灰的砖墙,它们构成了意蕴悠长的北平一角。

正如林海音所言:“我是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北平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,我对自己说,把它们写下来吧,让实际的童年过去,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。”

《城南旧事》作为一部散文式的电影,有了这些老北京元素打底,散发着“淡淡的哀愁,沉沉的相思”的气质。

影片带领着观众一点一点深入旧时的北平,寻觅北平独有的味道:穿过悠长的胡同,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,剃头挑子嗡嗡作响,捏面儿的手艺人专心致志,卖糖葫芦的高声吆喝,胡同口有人在汲水喂骆驼…

齐化门儿:

在影片有个叫“齐化门儿”的地方出现了好几次。所以,齐化门究竟是个什么地界?其实,它就是如今的朝阳门。当时的齐化门儿是北平最热闹的地方之一,每逢喜庆日子,这里总是人山人海,锣鼓喧天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

孩子们会在齐化门贴着墙根儿斗蛐蛐儿、滚铁环、弹琉璃球;老人们则喜欢在这里遛遛鸟、下下棋,侃侃大山,好不热闹。

齐化门儿

现在,朝阳门取代了齐化门,虽说还是非常热闹,但总感觉少了点乡土的,市井的味道。而这种感觉一旦失去,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骆驼队:

“我默默地想,慢慢地写。看见冬阳下的骆驼队走过来,听见缓慢悦耳的铃声,童年重临于我的心头。”

这段话是原著《城南旧事》中的经典文字,电影《城南旧事》的开头便很好地还原了这段文字,无论是从意境还是场景上,都极富年代感。

残败的长城,人来人往的卢沟桥,一队骆驼从桥上缓缓地走过,伴随着叮当的驼铃声的,背景音乐是《送别》。

骆驼队在当时的北平,特别在冬季,是最常见的运输队。远在门头沟的居民,用骆驼把煤拉进北平城里,走街串巷换旧物,这是他们谋生的方式。

大人们说,骆驼系着铃铛是为了驱狼,而英子天真地认为,骆驼系着铃铛,是为了给自己的沉闷旅途找点乐子,解解闷儿。

押送犯人:

影片中有这么一幕:宋妈带着小英子去买菜,途中见到被押送至法场的犯人,他站在囚车之上毫无惧色,有视死如归的气概,似乎不像个十恶不赦之人。看热闹的老百姓还不停地为他叫好助威,甚至送上一碗酒为他壮行。

这略带魔幻主义色彩的一幕,透着北平浓浓的人文情怀,犯人大无畏的乐观精神感染着每一个人,也体现了百姓们古道热肠的乡里乡情,即使是在陌生人之间。

饮食方面,北平市民早饭多以稀粥为主食,佐以烧饼、油条一类的面点。在大街上,能看到有各色小吃出售,冰糖葫芦和八珍梅更是当时儿童最最喜食的零嘴儿。

影片中那个和宋妈换洋火、换头油的老年妇人,用老旧灯泡交换新灯泡的中年男人,用小板凳换废弃锅碗的人,都是当时北平的正当营生,相比于货币与物的交换,以物换物反倒更加常见。

古老的水井和石质水槽,有着东西跨院儿的老院落,木窗和破碎的窗纸,悠长的胡同和青砖城墙,自然规整,落落大方,在煤油灯摇曳的明灭光影中,应和着彼时人物的命运。

尽管从北平到北京,城市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但时间却无法“消灭”空间的印记,北平的那些元素从记忆和文字中跃迁到大银幕上,带来了人们对乡土文化的重新审思。

这里边儿有个趣事。

电影《城南旧事》开拍前,为了找到林海音笔下真实的北平,导演吴贻弓攥着北京地图,按图索骥,穿梭于北京大小胡同间,可一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场景。

后来,导演吴贻弓带着主创团队来到了上海,他们相中了上海郊区一个刚刚搭建的空旷机场。

在那里的屋檐上种上几撮随风摇曳的野草,在院子里插上了假树桩,在屋内搭了秋千,还有指甲草、白矾、毛驴、水车等物,一应俱全,既求真实,也使之与片中人物的活动、情感相结合,将追忆之情渲染得淋漓尽致。

愣是在上海还原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平,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“奇迹”呢。

03、散文电影,清新淡雅

电影《城南旧事》没有采用常规电影的叙事逻辑,它用的是一种串珠式的结构,是散文诗电影的经典范本。

导演吴贻弓和原作者林海音一样,对情境的营造和氛围的渲染十分重视。落实到影像上,能看到影片中出现了大量的空镜头、长镜头和缓慢的摇移镜头,并配以伤感的歌曲《送和女声旁白,奠定了整部电影的基调。

首先反映在对景物的攫取上。导演运笔侧纵,极其讲究“留白”在电影中的运用,为的是虚与实、静与动、情与景的对立统一。

残阳,驼队,群山延绵,长城苍茫,如海的苍山,似血的枫叶,流水淙淙的井窝子,情绪堆叠一层接一层,一幅宁静空明,意蕴深远的悲秋画卷就这样徐徐展开,寓情于景,情景交融。

电影的结尾,那个著名的7次枫叶叠化镜头化开了英子的哀思,霜染丹枫、衰草孤冢,哀婉的《送别》歌声响起,代替了难以言表的悲伤,人心潸然。

还有一处典型的散文表达是秀贞怀念思康的那场戏,从始至终,没人知道思康长什么样,关于他的一切,都在秀贞梦呓似的话语中:“那年就这时候他来的。一卷铺盖,一口皮箱,他穿一件灰大褂,大襟上别着一只笔。我正在屋里擦玻璃,说着就进来人了。他笑了,那一笑真甜啊…”

秀贞说着说着,镜头摇过这样一组画面:悄寂的跨院、残破的窗纸、摇曳的树影,窗槅上陈旧的玻璃。这是多么哀怨凄美的散文诗,不张扬,不露声色,秀贞对思康的眷念都被嵌进这一幕幕中。

“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,人生难得是欢聚,惟有别离多。”

“送别”是影片后半段的主题,每个人都离英子而去了。秀贞和妞儿在暴雨之夜离开,荒草丛里的小偷朋友落网了,宋妈踏上归程,父亲也去世了。愁绪交织在一起,童年渐行渐远,成了遥远的回忆。

“这是一首清新、淡雅的散文诗。它有叙事散文的特点,又有抒情诗的意趣。这是电影艺术的辨证法,也是《城南旧事》动人之所在。”

04、电影之外,怀乡文学

林海音的小说《城南旧事》共分为五个篇章 — 分别为《惠安馆》《我们看海去》《兰姨娘》《驴打滚儿》《爸爸的花儿落了,我再也不是小孩子》。

在电影《城南旧事》中,则完全删去了《兰姨娘》这一篇,同时将《爸爸的花儿落了,我再也不是小孩子》作简化处理,变成了影片的结尾。

其实在电影之外,《城南旧事》这本书曾经给台湾地区的文学创作带来过深远的影响。

1960年代,怀乡文学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学创作流派在台湾文坛中开始崛起,一批从大陆来到台湾的文人利用文学,抒发怀乡思亲的思绪。其中的代表作就是林海音的《城南旧事》。

林海音用自己积淀多年的思乡情感,嫁接在故乡记忆之上,在字里行间完成对北平南城的时空重建。民俗风情、人文景象尽收其中,既有那片土地,也有那片土地上的人。

林海音关注女性的生存困境,并且力图在孩童的视角里去找寻女性悲剧的根源,可以说,《城南旧事》就是真正意义上最正宗的怀乡文学。

有景,有人,有情。

作家傅光明曾经这样评价《城南旧事》:“《城南旧事》写的是人类命运共同的东西,它绝对禁得起时代考验的。”

百年前的旧时北平长什么样,如今极少有人亲眼看见过。好在,《城南旧事》为我们留下了那段时光。

先读一遍小说《城南旧事》,然后再看一遍电影《城南旧事》,然后,每个人心中都将会有一座上个世纪20年代的北平城。

都说电影是一门时间的艺术,或许,《城南旧事》这部电影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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